今日的確是個好日子,夜帝心情大好,就連她父親都可以歇息一日,也不知道柳如到底是何安排,想救出柳貴妃,恐怕並非易事。
府外,周清韻來到馬車旁,車裡伸出一隻手,那手骨節分明,看著分外好看,下一刻,夜鈺寒看向周清韻。
他身穿騎裝,莫發束起,沒了平日里的冷漠,倒是多了幾分意氣風發,俊美的臉龐稜角分明,狹長的眸子帶著幾分笑意。
「還不上車?」
「你怎麼來了?」
某人眉頭一皺,端坐在一旁一言不發,周清韻連忙開口:「我不是不歡迎你,只是不想讓你這麼折騰。」
「接你怎麼算是折騰?」
周清韻感到有幾分奇怪,以往夜鈺寒都是乘坐越王府的馬車過來,今日怎麼在她馬車裡等著?
聽著外面馬車移動的聲音,周清韻將車簾掀起一條縫:「娘親和父親已經離開了,我們怎麼還不走?」
「柳如好算計,就連你也在他計劃之內,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,不用害怕,有本王在。」
言下之意,一會可能會有意外發生?
周清韻心裡一緊,連忙拉住夜鈺寒的手臂:「那我爹爹和娘親……」
「放心吧,柳如就算是膽子再大,他的人也不敢對周將軍動手。」
頓了頓,他眉峰輕挑,語氣中多了幾分戲謔:「許是怕你破壞他的計劃,所以他並不打算讓你出現在狩獵場。」
「馬車是將軍府的,馬夫也是,柳如真有那個本事可以控制將軍府的人嗎?」
「他行事向來大膽,你對他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。」
既然夜鈺寒都已經這麼說了,而且人就在她的身邊,她還有什麼值得害怕的?
綉蕊和冬香在馬車外面,馬車緩慢向前行駛,路過鬧市街道,接下來的路程有些顛簸,好在車夫趕車很有技巧,周清韻也沒有吃苦。
望著面前面容淡定的小女子,夜鈺寒輕笑:「你就不怕一會本王丟下你跑了?」
「哦?越王真是好本事,我這個未過門的王妃說丟就丟?」周清韻輕笑一聲,伸手握住夜鈺寒的手。
「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,但是……」
這話還沒有說完,馬車頓時顛簸了起來,隨著一陣急促的悲鳴,碩大的黑馬瞬間倒地,連帶著馬車都要側翻。
夜鈺寒冷哼一聲,攔住周清韻的腰身,周身氣流涌動,瞬間馬車四分五裂。
車夫嚇得呆愣在原地,倒是沒有逃跑,因為有越王在,所以周毅沒有安排跟從。
輕點腳步,夜鈺寒攔著周清韻落在旁邊的樹枝上。
綉蕊和冬香嚇的不能回神,兩個人還是想去找周清韻,可是四分五裂的馬車,哪裡還有周清韻和越王的身影。
「有越王殿下在,小姐肯定不會出事!」綉蕊扯住冬香的手,慌張的退後兩步,看車夫還愣著,連忙又踹了一腳。
「還愣著幹什麼,等死啊!」
有越王殿下在,他們家小姐絕對不會出事,他們在這裡也只能是拖後腿。
「啊!」
車夫驚恐的叫了一聲,悄聲無息,三個人對面落下來十幾個黑衣人。
「周清韻和越王在一起?」
「不是越王,越王已經到了狩獵場。」
「記住,別傷了周小姐,毀了她的名聲就好。」
黑衣人根本就不迴避一下,當著樹杈上周清韻的面說的津津有味。
她只覺得腰上的手臂收緊,越王的臉已經徹底的陰沉了下來。
「膽敢冒犯我們家小姐?!」
另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從樹林的方向沖了出來,帶頭的人是一個女人,他們腰上別著將軍府的令牌,很明顯是將軍府的暗衛。
兩波人群,大戰一觸即發。
周清韻眯了眯眼睛,目光看向另一波人群中的一員,眼熟,有些眼熟,這人她一定在哪裡見過,而且給她留下過很深刻的印象,一時之間她竟然想不起這人到底是誰。
「凌霄,殺了他們。」
聽見小姐下達指令,凌霄漂亮的眼睛瞬間冷漠,刀光劍影之間,血腥氣瀰漫。
夜鈺寒捂住周清韻的眼睛,他嘆了一口氣:「早知道周將軍安排的這麼妥當,我倒是不用上趕著過來護著你了?」
「那不一樣,我父親是父親,你是你。」
將軍府的暗衛技高一籌,但是另一波殺手也不甘示弱,其中有一人,臉上蒙著一塊黑布,單眼皮,皮膚黝黑,他手中握著一把砍刀,在人群中靈活的像是一隻猴子。
周清韻嘴角彎起,眼睛瞬間一亮:「越王,麻煩你幫小女做一件事情。」
「說。」他應了一聲。
「看見那人沒有,我要活捉他。」
她指著人群中嗜血的男人,夜鈺寒瞥了一眼,語氣雲淡風輕:「身手倒是不錯,你的眼光挺好。」
下一刻他飛身而下,腰間的軟劍抽出,猶如一條毒蛇一般襲向那個男人。
劍法如神,夜鈺寒的加入,另一撥人節節敗退,就是剛剛勇猛無比的男子,也中劍躺在地上動彈不得。
「哪個鱉孫告訴我越王在狩獵場!!」
話音剛落,一劍封喉,凌霄更是手快,在場的幾個人幾乎被他趕盡殺絕,當她要對那男子動手的時候,夜鈺寒卻攔住了她。
「你們小姐留著他有用。」
「是!」
凌霄一個飛身來到樹枝旁邊,周清韻正抱著樹榦動也不敢動。
「小姐,得罪了。」
一陣眩暈感之後,周清韻切切實實地踩到了地場,她還用力的跺了兩下,果然習武之人就是不一樣,飛檐走壁,甚是厲害。內容還在處理中,請稍後重試!內容還在處理中,請稍後重試! 從到蜀州后,氣溫就變得熱了些,尤其是馬車進入新津縣,似乎遠離了長安的寒意,而阿雨也已經將兔毛披肩給扯了下來。
這一條兔毛披肩,還是前段日子葉雲生從馮暨北等人手裡救了趙餘,趙員外為表感激之情,在那一晚送給阿雨的。
那日懷遠亭的廝殺,恍如隔世,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,總好像在夢裡似的……
拉車的這一匹馬已經跑不起來了,只徐徐地走,車搖搖晃晃的,他的心也跟著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。儘管如此,他卻不覺得疲倦;這馬是前邊剛進蜀地找了個客棧換的,外地的馬走不慣蜀州的道,它沒有來過這座山,路是陌生的,可它表現出的樣子卻似乎很熟悉。
——因為腳下的山路,一別七年,未曾變過。
他生於這座山的山腳,師傅昱王劍便是在山腳上的田野里看中了他。
由於山上多是梨樹,所以外人叫她梨山,山上與山下共一個村子,名為梨花村。
葉雲生駕著馬車,從山的西邊上去,走的山路極為崎嶇不平,反正也不急,就慢慢地走,等來到半山處,車頭轉向了東邊。這時經過一個山坳,來到一處山道口,道路已是平緩,馬車向前漸漸地視野開闊起來,可以望見山的南面大半個側影。
在這個山道口上,馬車停了片刻,他極盡視野,徐徐遠眺。山道向右邊也就是南面拐了一個大彎,馬車所在的地方正好凸出來,可以望見半個山的山勢。
向南的這一面,從高處的山巔到山下,宛若幾乎被白雪給覆蓋了似的。當下時節,梨樹花開,漫山遍野的梨花,潔白無瑕。
他輕輕地嘆了口氣。
遠處兩條淡淡的炊煙裊裊升空,彷彿從天上掛下來的兩道白練。
山上山下,差不離都在人間煙火里。
小時候聞著飯香,等著大人敬了山神說開飯的那種快樂。
依稀出現在了心間,淡,卻深遠;此時憶起,頓覺刻骨銘心,恍如昨日。
曾經他家就在那邊的山腳,而阿譚的家便在山上。
往來不過一炷香的工夫。
他回頭向車廂里看了眼,或許是車廂一直在搖晃顛簸,阿雨在裡面已經睡著了。
午時的天邊陽光正好,碧空如洗,雲朵自由自在,天也蔚藍。
馬車轉入了山道,很快就看不到遠處的山勢,入眼皆是道旁的梨樹。
可在他眼裡,似乎還是剛才的景緻,前些日子積累下來的煩躁難安,悲傷抑鬱的情緒,好似也放鬆了下來。
一首詩浮現在心底,他亦隨著心境而念出聲來:「少無適俗韻,性本愛丘山。誤落塵網中,一去三十年。羈鳥戀舊林,池魚思故淵。開荒南野際,守拙歸園田。方宅十餘畝,草屋八九間。榆柳蔭后檐,桃李羅堂前。曖曖遠人村,依依墟里煙。狗吠深巷中,雞鳴桑樹顛。戶庭無塵雜,虛室有餘閑。久在樊籠里,復得返自然。」
家中大人皆已作古,兩個妹妹也一一嫁到了外邊,山下的老屋子都給姑母家並了去。
他往山上,自是去往阿譚的家。
阿譚父母健在,身邊跟著一個小女兒,也就是阿譚的親妹妹。
村子在梨樹林中,有的草屋靠著樹,有的籬笆並著樹,難分彼此。
梨花終要辭樹,落在屋頂,落在地上,落在閑置的茶几上,便如雪覆在其上。
此處的村莊,好似一直都在雪中……
阿譚父母就坐在院子里,矮小的桌子邊上正吃飯,一隻老狗蹲在一旁,啃著主人丟過來的骨頭。
他走進院子,已吃的快好了,岳母重新燃起灶子,給他和阿雨貼了兩副米餅,老肉皮子涮了些野菜醬,裹在餅里,吃進嘴滿滿是家鄉的味道。
老人熱情極了,他沉默著吃好,瞧著阿雨跟那隻老狗在外邊跑來跑去,手裡還捏著米餅,又要吃又要玩……他沖著兩位老人跪了下去,規規矩矩地行了禮……岳母捂著嘴跑了出去,衝到馬車邊上,然後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。
…………
許州,懷家。
往日熱熱鬧鬧的懷家,人來人往的景象不見了。大門緊閉著,裡面也沒有一點聲響,好似人都走空了似的。
本有四個應門的帶刀江湖漢子,這時不知去了哪裡,懷經推開門,回頭跟雲五靖道:「都說了,等你找上門,肯定都躲出去啦!」
老雲抱著雙臂,悠悠然跟上來,往裡面瞧了一眼。
「懷緣還真做的出來呀!」他一邊感慨對方的果斷和不要臉面,一邊又退了幾步,抬頭張望了番,嘖嘖嘴說道:「話說,你們懷家是要造反嗎?這建的是屋子呢,還是堡寨?」
此時此刻,整個懷家府邸,除了懷經一院,別的人都消失了,偌大的懷府,居然只有懷經院子里的幾個人。
「你瞧,你再是天下無敵,許州還是我們懷家的地盤,人若是藏了起來,你又能怎樣?什麼在我拳下無人不倒,都沒有人了,如何倒下啊?」
懷經一邊得意,一邊忍不住要刺激他。
卻不知道,按照小四的謀划,老雲找不找得到懷緣,其實都無所謂。
從他今早往懷家來的時候,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了。